&esp;&esp;慕容则从石头上跳下来，在洞口拦住他：“你要走？我养了你这么多年，我都不知道你要去哪，你连告诉都不告诉我就要走？”

&esp;&esp;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，但是他没说。

&esp;&esp;君如皎垂着眼睛，长长的睫毛微翘，如果是外人见到这青年，或许会惊叹不已，常年生活在荒郊野外的，也能有这样一副绝世的容颜……在这山林之中，犹如精灵一般。

&esp;&esp;君如皎回应道：“现在你知道了。”

&esp;&esp;慕容则逼问道：“你要回哪里？人间？别忘了在你小时候我带你去人间玩过；那些人见你的一头白发，便说你是妖精，要赶你走，跟我待在这里不好么？”

&esp;&esp;风吹拂过君如皎的银丝。

&esp;&esp;慕容则曾经带着君如皎一起去过人间，边隅虽然风沙满地，但走到皇城却还是一片热闹。

&esp;&esp;彼时的君如皎年岁渐长，不似从前那般粘人，但多少还是个孩子，看到了新鲜东西就走不动道，慕容则看他一直盯着小贩的糖，问道：“娇娇，想吃那个彩色的东西？”

&esp;&esp;君如皎低着头不出声。

&esp;&esp;慕容则上去一步，趁着小贩不注意，就一把都抢过来了，他作为妖精本就来无影去无踪，他把糖都咬在嘴里了，那小贩才觉糖块已空，抓着周边人就叫道：

&esp;&esp;“谁！谁偷了我的糖！！”

&esp;&esp;慕容则看着便偷笑，他揣着一兜子的糖，那些小孩都上来跟他要，一口一个“谢谢哥哥”，把他哄的不行，想着这人间是来对了。

&esp;&esp;他还想着，这五彩斑斓的东西吃着味道不错，娇娇那小孩总算能笑一个了，这些日子脸拉的像苦瓜一样，一点都没有小时候可爱。

&esp;&esp;直到他看见君如皎被一群人围在角落里，不少人用石头砸他、用鸡蛋扔他。

&esp;&esp;“妖怪！白头发的妖怪啊！”

&esp;&esp;“快！快把这只妖怪打死！这些年来灾难不断，估计都是因为这妖怪！”

&esp;&esp;一块尖锐的石头砸在了君如皎的头上，如注的血从头顶往下流，君如皎也不知反驳，坐在那里，摸了一下脸上的血，还放在嘴里尝了尝味道，然后朝着人群露出一个笑容。

&esp;&esp;慕容则大骂一声，当即化作龙身，如刀般尖利的龙鳞只向他们一扫，便通通没了头颅，他一口叼住君如皎，甩在了他的后背上，随即冲上天空，长唳一声。

&esp;&esp;君如皎的血滴在他的后背上，一阵风拂过。

&esp;&esp;风吹拂过他的一生。

&esp;&esp;还不等慕容则开口，君如皎先问道：“糖呢？我想吃。”

&esp;&esp;慕容则从龙鳞下拿出已经被夹碎的糖，骂骂咧咧道：“都被打成这样了还不躲，就知道吃！”

&esp;&esp;君如皎咬了一口软心橘子糖，没接他的话头，只默默看向远方，不知道在想什么。

&esp;&esp;遥远的人间被他们抛在身后。

&esp;&esp;慕容则抬头看了看天，天真高啊，他这一辈子都飞不上去。

&esp;&esp;——

&esp;&esp;人间怎样待他，自己怎样待他？慕容则自认这么多年尽了为人骨血父母的职责。

&esp;&esp;君如皎淡然道：“和你无关，人妖殊途。”

&esp;&esp;多年的陪伴与养育，比不过一句人妖殊途。

&esp;&esp;慕容则见状更是冷笑不已：“殊途？我不仅今天不让你走，生生世世你都别想走了，老子养大的崽子，当然得他吗的伺候老子！”

&esp;&esp;君如皎掀起眼皮，看了他一眼，想绕过他接着走出去，便被一道封印挡住了脚步，若是往前一步，便要弹回来。

&esp;&esp;他就这样，将君如皎囚禁在了此地，他留不下君如皎的身，也要留下君如皎的心。

&esp;&esp;整片山林只有他一条龙，那些妖怪见了他大气都不敢出，或许整个天下也只有他这一条龙，他不想孤单盘在这里度过遥遥无期的岁月。

&esp;&esp;君如皎用怜悯的眼神看了他一眼，然后回到了角落里，摊开羊皮，开始慢条斯理地吃早上凉了的烤兔子肉。

&esp;&esp;慕容则永远不会忘记那个眼神，君如皎的瞳色很浅，他一直觉得很像蒙蒙的雾，今日他透过那片迷雾，看到了不一样的光景。

&esp;&esp;是怜悯。